现代货币理论是全球经济体的未来吗?

美股市场持续的牛市,抛开美国本身的“硬实力”,更多的是美元的大水漫灌。

现代货币体系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就逐渐成为全球多个经济体默契参考的重要理论支撑,主要特点是更加强调大政府在干预市场时的主观能动性,利用政府财政赤字为主要工具,实现市场的充分就业同时稳定通胀。

大政府大家更熟悉的是凯恩斯主义,强调政府在大周期中的削峰填谷作用,比如过热时抑制和收缩时刺激,非常注重政府支出的乘数放大效应,也就是同样一块钱的货币能刺激多少消费乘数的增加,政府支出1开钱,企业和个人增加1块钱的收入,企业扩大生产增加就业,个人扩大消费从而抵御经济收缩。同时,对财政赤字上限和可持续性相对保守,消费乘数会带动市场的回暖,从而增加政府的收入,尤其是在经济过热周期的抑制,是可以积累下个周期的刺激筹码,比如政府负债潜力和利率水平。

而现代货币体系更像是极致凯恩斯主义的延伸,但又有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政府负债的限制问题,央行就不该具有独立性,主要目标是通胀和充分就业,资源和生产力有限的通胀,也就是说,政府通过无限制的财政赤字,随着科技发展生产效率提升,不断地向市场增加购买力,直至达到理想的充分就业和生产瓶颈,那么继续增加货币就会带来通胀,这时才选择控制财政赤字的上限,只要市场还存在闲置的生产资料,政府加大赤字就不会引发通胀。

金融危机之后

当然现实毕竟不是理想世界,各个环节的执行都是人参与的,凯恩斯主义也是选择性的应用,导致的结果是经济下行刺激的多,经济过热抑制的少,经济差刺激带来政绩,经济过热也是政绩,根本很难抑制,带来的诸多经济问题,新的金融危机甚至不亚于传统的产能过剩带来的经济冲击。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其实就是极致凯恩斯主义下的市场自我强化导致的泡沫,出现了大量的旁氏结构金融投资品,比如房地产和以房地产为底层资产衍生的金融投资品,甚至在危机爆发之前,包括学界、政界、市场层面都对风险认识不足,把债务支撑的繁荣当做政绩,更多的还是因此获利,比如巨大的金融体系,亏了是你们的,分红是我们的,就是破产,早就赚的盆满钵满,钱是不可能吐出来的,最终导致大量参与者的投入,承担了前面人各个环节的收益。

这时现代货币体系的影子进入金融危机之后,典型的特征就是快速的财政赤字货币化和央行的无限量化宽松,以及所谓的应急央行贷款政策,央行作为最终贷款人无限供给子弹,政府也可以不断负债,央行与财政政策协调配合,央行通过购买国债等方式支持政府财政赤字支出,确保政策目标的一致性,这也是为什么现代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界限越发模糊的原因,基础货币投放上,非常依赖央行直接参与国债的购买,左手印钞右手花。

欧元区与美国都有相似的表现,2008年欧盟的政府债务约为 6.7 万亿欧元,政府杠杆率大概在66%,略高于普遍认为的警戒线60%,截止2014年,也就是救市的5年时间,债务规模9.5 万亿欧,杠杆就来到了93%。美国则更夸张,2008 年美国政府债务约为 10 万亿美元,2014年大概到18万亿左右,最近又一次打开政府债务上限,当然每次的闹剧都是以政府停摆为噱头,但每次都会打破政府债务限额,至今突破36万亿,相比2008年金融危机增长26万亿,考虑到GDP增长因素,政府杠杆也从60%,增长到120%以上,美联储作为最终贷款人,在多次的救市中扮演重要角色,也是政府债务的主要购买方之一。

现代货币体系的弊端与限制

这种政府主导的经济刺激方案,虽然不能说是计划经济,但面临的问题是一致的,你怎么保证市场的全知全能和所有环节参与者的无私无畏,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假设政府部门增加了某个方向的预算100万,是给领导的小舅子呢,还是给性价比更高的市场竞价呢?当然现实中会以更复杂的方式形成利益的输送,导致的结果是,政府虽然扩大了负债和开支,但流向完全不可控,最近美国闹得沸沸扬扬的成立政府效率部门,其实也是此类问题的延伸。当然这些在不同的腐败指数经济体内,表现参差不齐,我们更多的讨论普遍的问题。

1.通胀问题

随着现代信息网络的发展,政府对于市场信息的掌握程度已经远高于过去,但依据不是全知全能,市场本身存在变数,且市场总是会因为预期做出改变,进入套娃结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就以实际表现为例,虽然在2008年2020年之间,现代货币理论的实践表现不错,真正的实现了短期内的经济复苏和通胀稳定,欧元区甚至还出现了阶段性的通缩问题,而美国的通胀也基本维持在预期的13%之间,让人们就像过去相信凯恩斯主义一样相信着更极致的工具。

其实我们回头来看,主要是因为发展中国家的制造业在2008年以后依旧呈现高增长趋势,比如在此期间逐步坐稳全球生产地位的我国,以及后发的东南亚和印度等经济体,都维持了较高的制造业增加值,恰好对冲了现代货币理论中的最大限制,资源供给限制,让欧美即便在去产业化和过度金融化下,同时出现了政府债务和货币供给激增下,维系了较为稳定的通胀。

然而到了2020年以后,随着更大规模的刺激政策使用,欧元区和美国都出现了较为显著的通胀,高位时均在10%左右,即便到了今天,加息至今已经快3年,美国的就业市场依旧表现出异常的过热,金融市场在货币支撑下出现背离经济增长的过度繁荣,随着基数效应消失,美国的通胀又奔着3%去了,这种加息中的过热表现,与财政赤字密切相关,加息是货币政策上的收缩,而财政政策上确实扩张,叠加2020年的超大规模货币投放,让美国的通胀异常的顽固,现代货币理论的最大限制就是通胀高企。

2.政府债务问题

原则上政府可以无上限的通过以债养债来实现债务偿付,但前提一定是央行彻底沦为傀儡,也就是现代货币体系中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目标一致性,显然美联储并不准备向政府完全放开权限,结合十几年积累的政府债务余额,尤其是利息支出,高息加高负债,逐渐成为财政的巨大负担。

2023 财年:美国 2023 财年的财政收入为 44390 亿美元,当年的债务利息支出占财政收入的比重约为 15%,2024年延续了高息的状态,据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数据 2024 财年: 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达到 1.833 万亿美元,债务净利息支出为 8820 亿美元,占美国联邦收入的约 18%,甚至要超过社保开支。

这就是财政的可持续问题,如果长期维系低息,低通胀,高负债(比如日本),确实可以在长期内形成这种准现代货币理论的应用,根据72规则,只要利息足够低,财政以债养债下的增量是非常缓慢的,如果资金成本1%,纯以债养债可以达到72年债务翻一倍,假设通胀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债务的利息偿付积累过程中,复利会导致未来的债务走势失控,利滚利本金反而成为次要因素。央行如果再出现与执政党的目标不一致,这类问题将会更加尖锐。而特朗普政府的政治主张恰恰与现阶段美联储鹰派形成鲜明的差异,这也是这个任期内美国政府与美联储关系激化的重要来源,大家最关注的大概就是现任主席能否顺利的到任期结束。

3.金融泡沫与货币信用问题

你理想情况下,政府扩大的开支进入居民和企业部门,大家都会扩大开支,从而带动有效需求的增加,但大家都是2000年以来诸多金融泡沫的亲身经历者,显然人们在投资和消费之间的选择上,会出现巨大的投资增值倾向,尤其是存在一个或者多个增值预期极强的产品出现时,大家会一窝蜂的去金融市场寻求更高的增值,甚至不惜压缩生活质量和加杠杆上车,这在不管日本、美国还是我国的房地产高增长时期都是类似的表现,结合政策刺激、从业者根据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追求,次级贷款之类的问题非常多,很多所谓的救市政策其实就是鼓励举债。

所以历史的表现出奇的一致,当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大规模发力的时候,往往是资产泡沫和财富再分配的狂欢,资产泡沫在前,财富再分配在后,这导致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极致凯恩斯主义,或者现代货币理论长期使用都会出现的经济庞氏化问题(明斯基时刻),只要还有热钱,则资产价格继续上涨,只要继续上涨,就能吸引后来者持币前来,而衡量基本生活开支变化的cpi,反而变化并不显著,钱流入特定领域空转,后来者钱无以为继,狂欢之后就是崩溃,也就是明斯基时刻的审判,屡试不爽。

此外,货币本身也有供需关系,当市场供给过多时,传统的投资品容纳不了的时候,或者收割太多次无法吸金的时候,比如屡次崩盘的房地产泡沫(日本人几十年不敢再碰房地产投资),税收等政策的抑制,增加房地产持有税来降低投机需求,都会增加金融投机的成本,那么在货币供给过剩的情况土壤下,市场急需吸金且免税的投资品,各类虚拟投资品应运而生,就连美国总统和总统夫人都进来分一杯羹,一种说法是挖美元墙角,实际上更像是全球货币滥发和金融空转下的法币信用受损的必然结果,现代货币理论最仰赖的国家垄断权利下的信用货币地位,甚至都要受到挑战,什么样的土壤,衍生什么样的金融游戏。

总结起来,现代货币理论与凯恩斯主义更像是递进和替代关系,更加注重政府大手干预市场,且对财政赤字和央行的独立性的态度更加激进,凯恩斯主义过度使用带来了滞胀和金融危机,应对这种人造经济过热的出清,现代货币理论又在2008年之后悄悄的接盘,在经济全球化下生产力继续提升,确实在短期内既快速恢复了增长,又维持使用国的通胀水平,但也积累了大量的政府负债和金融泡沫,当通胀反弹,央行与政府目标不一致,高息和高杠杆并存,极大的加剧了政府结息带来的财政负担,财政可持续性大幅减弱,同时因为过多的政府参与的基础货币投放,带来了金融泡沫,同时无限印钞削弱了货币本身的信用,看起来美元很强,实际上都是同行的衬托,同时巨大的投资需求土壤,衍生了各类新型的金融投资投机工具,甚至逃脱了传统金融投资品的税收限制,这都是全球经济的缩影。现代货币理论可能不是未来,而更是2008就开始使用的过去式,叠加逆经济全球化,过去金融泡沫吹得越大,政府债务积累越高,金融投机工具越疯狂,实现财富畸形分配的效率越高,则未来硬着陆的风险越大,包括经济和社会风险,不管凯恩斯主义也好,现代货币理论也罢,货币供给再多,都无法真正解决财富结构问题,反而在资产泡沫和旁氏化中激化风险,人们总是在同一个坑里以不同的姿势反复的跌到,但从来不会从中学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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